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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禍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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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起薛家,那也是金陵四大家之一,紫微舍人之後,與嫡系在京的賈、王、史三家同氣連枝、互為姻親,又與甄家交好,即便身為商賈,在金陵地界也無人敢小覷。

只是這薛林兩家子弟,一在金陵城理家產、一在揚州府守母孝,兩下裏相隔兩百餘裏,又如何鬧出這樣的禍事?

此事還要從甄家老爺體仁院總裁甄應嘉接到的一紙聖意說起。

江南乃國之糧倉、賦稅之地,去歲冬季受了那樣大災,當今自然十分重視,聖旨一道接著一道,將江南賑災一事交由甄應嘉總理。甄應嘉也不含糊,沒多久就請了金陵城內的大族士紳說話,集地方之力接濟災民,開春又為出力最多的幾戶上表請賞。

當今也實在是寵愛甄家一系,連廷議都沒過,直接提筆準了甄應嘉所請,賞了幾個不吃餉的虛職下來,直將那幾家喜得恨不能昭告天下。畢竟這些大戶哪裏缺這點餉銀,要得就是這份聖上褒獎的體面,甄家風頭一時無兩。

等到甄家再領頭加固工程,救濟安置去歲遺留的流民,金陵城內富戶人人爭先,

在這樣爭體面的緊要關頭,各家長輩自然是看族內的浪蕩紈絝們異常不順眼,恨不能把他們統統捆在家裏,以免一個個鬥雞走狗、欺男霸女的,撞在對頭手裏,壞了自家名聲,讓自家搶不到難得的蔭官。

恩旨下來不足一月,金陵城內就再見不到惡少們前呼後擁囂張霸道的身影,風氣為之一正。

可這些少爺們哪個不是家裏的心肝寶貝?就算當家老爺們狠得下心,後宅的女眷們又怎麽舍得千嬌萬寵的愛兒悶在家裏郁郁寡歡?

金陵城內風聲緊,去的遠些不就是了?於是一大幫子大戶子弟就由家丁小廝簇擁著,到郊外別院游獵去了。至於此時打獵是否傷了天時,又有誰真的在意?

其中又以甄應嘉年長二子與薛家大少爺薛蟠最令人側目。

金陵城裏,甄家門第最高,薛家仗著百萬家財與得力姻親也不容人小覷,只是這三位爺在家中的地位卻是南轅北轍。這兩位甄家的爺們皆是庶出,原本家中無嫡,還能得幾分看重,也是由甄太太教養長大的,可惜八年前,甄太太老蚌生珠,生了個鳳凰蛋甄寶玉,他們倆在家中立時一落千丈,不覆從前。而薛家獨子薛蟠雖說出身商賈,但是老子早早就沒了,家中寡母對他是溺愛非常,要月亮不給星星,日子倒是比甄大爺甄二爺過的都舒坦多了。

按理說這三人很難玩在一處才是,可妙就妙在薛大少爺薛蟠的脾性上。

薛蟠是何樣人?諢號薛大傻子的二楞子,最是好哄,一跟人稱兄道弟就漫天撒錢,也不知道這幾年養活了多少人。甄家老大、老二雖說瞧著薛蟠身為嫡子獨子受盡寵愛的模樣就生厭,卻跟銀子親熱的很,一絲兒仇怨也沒有的,因此倒愛跟他一處取樂,一來二去,也算是酒肉朋友。

這回幾家小爺出門玩耍,甄大爺、甄二爺是家裏無心管束,薛蟠是借口出門查賬,竟都混出門來,路上又花錢買了幾個丫頭享樂,一路聲色犬馬,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揚州府境內。

也是天意如此。

林崖自從送走了賈璉,幾乎足不出戶,每日裏不是苦讀四書五經、下筆破題,就是關懷弟妹、打理雜務,連那位殿下處都近乎斷了聯系。結果金陵一群浪蕩子們到了揚州地界後不久,林家在城外別院的管事就進城請安,說是與當地的氏族起了些齷齪。

這等事可大可小,對方都是良民,林如海也不想以勢壓人,就命林崖去走一趟,能平和的了解此事最好,也是錘煉之意,林崖自然從命。

那邊都是些還算殷實的小戶人家,一知道開罪的是巡鹽禦史府上之後都很是惴惴,生恐招來災禍,不想林家大少爺親自過來,也沒有刻意刁難,而是與族中年長者憑理說話,大家和和氣氣的就將事了了,辦的很是順利,那陳家族長還在家裏開了一席,款待林崖。

壞就壞在了回程的路上。

林崖面容生的極好,又有股出塵脫俗的味道,一身月白衣裳打馬走過時直接就將薛蟠的魂兒都勾去了,恨不能當時就叫人把林崖拉下馬來,好生親香一番,也不枉投胎一世。結果越激動越呆楞,竟然直到林崖帶著兩個小廝去的遠了才回過神來,悔之不疊,忙一腳踹在心腹小廝屁股上,讓他去打聽。

薛蟠敢有此邪念,不過是因為林崖身上穿的是棉布衣裳,□馬匹瞧著也十分平常,身邊還只有兩個小廝跟著而已。他一向覺得富貴人家必定赫赫揚揚,會這樣打扮的家境必不如他,便覺得以薛家的富貴定能手到擒來,得償所願。

薛蟠有眼無珠,甄家老大、老二卻不傻。畢竟林如海過繼嗣子是江南官場的大事,甄老爺當時也曾賞臉吃酒,他們兩個與林崖也有一面之緣,林崖騎在馬上不曾留心,他們卻是一早就將林崖認了出來。

甄家在江南橫行無忌,官場上人人巴結,林如海卻好似茅坑裏的石頭,又臭又硬,壓根不給甄家面子,他們瞧著林崖這個憑空冒出來的林家大爺也是不順眼的很,巴不得有場笑話看,哪裏還會提醒薛蟠?

兩個人是你一言我一語,架橋撥火,直將薛蟠的邪念撩撥到十二分,就等著看林崖一個文弱書生在這荒郊野外出個大醜。

薛蟠個傻子還真把這兩個包藏禍心的當至交,對兩人所說深信不疑,仗著馬匹強健,帶著人抄近路趕到了林崖前頭,就要來出當街調戲良家男子。

彼時林崖剛在一個官道旁的小茶肆用過飯食,騎上馬正要繼續趕路,薛蟠哪裏還等的了,直接就迎了上去,準備將人攔住。

誰知林崖看也不看他一眼,讓他一肚子渾話無處可說就罷了,竟然還打算撥轉馬頭從旁繞過去,薛蟠如何能忍得?一時色令智昏,湊過去就要動手。

林崖雖說嫌他憊懶,連正眼也不肯瞧他,卻也覺出來者不善,時時刻刻分出一縷心神警惕著。薛蟠那邊一動,林崖這邊就反應過來,拉著馬往旁邊一讓,薛蟠自己腳下虛浮,竟然當街就摔了個馬趴。

這下可捅了馬蜂窩。

薛蟠何曾出過這樣醜?聽著旁邊的哄笑聲簡直臊的面皮都紫脹了,心裏又恨又氣,當即就發誓無論如何也要將林崖搞到手,一個眼色使過去,兩個從小服侍他、一貫為虎作倀的小廝就懂了自家大爺的心思,人也不扶了,只管唱念做打的領著其餘數人攔住了林崖一行,只說林崖將他們家爺撞壞了。

一個口若懸河,說林崖縱馬撞斷了他家少爺的腿,如今躺在地上動不得,要林崖賠一千兩紋銀出來,不然就跟他們走一趟。另一個扯指天誓日的抹淚兒,哭訴自家太太拉扯著少爺多麽不易,嚎的樹上的鳥都驚走了。

依薛蟠所想,就憑林崖的行頭,他家裏別說一千兩,就是一百兩,一時半會兒也是湊不出來的,不管立時領了人去也好,先按了手印契書也罷,到時候林崖還能飛出他的手心?

這荒郊野外的,林崖一行不過三個文弱少年,他這邊光健仆就有五六個,他說林崖撞斷了他的腿,沒有也有,哪個敢管?

真是心滿意足,也不管小廝們如何嚎喪,他只管拿眼睛將林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
薛蟠這邊擺明訛詐,林崖的兩個小廝裏,福生還有些氣弱,畏畏縮縮不敢上前,壽生是林家家生子,一向只有他欺別人的,哪裏受過這等腌臟氣,當時就要翻臉,上前呵斥這些不知道哪裏來的無賴,卻被林崖攔住了。

林崖冷眼瞧了這一會兒,單看薛蟠周身打扮,就知道他是個富家公子,只是林崖想了許久,將揚州附近的地方豪強過了一遍,也不曾想起哪家有這麽個不成器的東西。

本有心放這夥人一馬,結果這幫人得寸進尺,竟想上來拉扯他,躺在地上的所謂大爺甚至公然用那種令人惡心的垂涎模樣看他,林崖心頭登時大怒。

“你們說我縱馬踩斷了你們家爺的腿?”直等到為首的一個小廝嚎的聲嘶力竭,林崖才冷冷開口,踩斷二字咬的極重,落在薛蟠耳中直如天籟一般。

見這群人不知死活,一個個點頭不止,林崖怒極反笑:“所以要一千兩銀子,好賠你們家爺被我踩斷的一條腿?”

眾人仍是齊聲應是,林崖一挑眉,對著直眉楞眼望著他的薛蟠又是一笑,從隨身的荷包裏掏出張輕飄飄的紙往薛蟠身上一丟,就騎著馬靠了過去。

容顏美如玉,氣質阜比仙,廣袖當風、衣袂飄飄,施施然緩緩而來,看得薛蟠連落在身上的紙都沒空去瞧,只顧對著林崖傻笑。

直到片刻後一聲慘叫,卻是林崖真個兒縱馬踩中了他的小腿。

薛蟠受不住這股鉆心劇痛,立時就昏了過去。

眾人皆嚇得傻了,林崖卻依舊顧盼神飛間笑意盈盈:“這一千兩銀票,你們可要收好了,給你們家大爺請個好大夫。”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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